从少年时代起,就幻想过我的故乡是个什么样子。我注意观察着流落到黑龙江、操不同口音的山东人,逐渐明白了:凡是和我的祖父、伯父操同一种乡音的,到此以后干的都是“扛大个儿”(码头装卸工)或拉洋车的行当;而来自胶东的文质彬彬的山东人,则大都经商,文明而阔气。不过我还是更爱听我们家乡的口音,透过那刚直而粗朴的乡音,我好像回到灾难深重的沂蒙山区……
现在──一九八O年七月,我才第一次来到我的祖辈用汗和泪浇灌过的土地──临沂。七十年前,祖父母就是从这里出发,带着子女和只需一只筐就可装完的家当,踏着土路奔向东北寻找生路的。现在,已经建成了条条公路。会不会还有人穿过新的路去寻找古老的希望呢?
没想到临沂县城这么大。离开汽车站,我提着沉重的旅行袋在烈日之下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打听许多次,才找到中共临沂地委所在地。
这里位于山东省南部,因而是雨量、气温等自然条件较好的一个地区;但同时又是一个比较贫困的地区。从农作物上看,解放后的变化是大面积种植起水稻,南茶北移从“文化大革命”前就开始了,现在年产量已达到八百万斤。现在又开始了南竹北移。党的三中全会以后,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有了提高。今年麦收,一人准备三把镰刀,老人孩子齐出动,白天黑夜抢割抢运。这种劲头是二十几年来所未有的。
“今年最大的变化,是要饭的少了。”地委一位领导人告诉我。
说起我们要去的沂南县,他笑了:“那个县,左倾的东西搞得最彻底。一九五八年,全县实行了供给制!一九七九年,它的粮食产量在全区倒数第一,社员现金分配倒数第二。“以粮为纲”也搞得彻底,粮食里又以地瓜为纲。多种经营的收入在全区也是最低的。其实,这个县的自然条件并不坏,在全区还算是个中上等。”
我请这位领导介绍一下沂南县领导干部的情况。
“一把手支玉斌,我们的印象是老老实实。他熟悉情况,就是气魄不太够……”在──介绍了几个书记之后,他又概括地说:“县委这个班子本事不大,但是比较团结。只是县直机关中层干部中间,相当一部份人和县委领导不和。县委发号施令不灵。”
这是为什么呢?我们没来得及深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