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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你一个秘密 ——(三)“左”派忽然右了

    那个“体系”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把自己人提上去,出了漏子的时候,想方设法保下来。

    这位书记还是主管政法和纪检的。我们仔细拜读了赵书记一九八三年春季关于清理“三种人”的报告。按照这个报告,双鸭山应该是全国的模范,因为自从“四人帮”一倒台,市委就抓清查工作了,始终没有中断过,这个办公室、那个工作组,不知成立了多少!……这份报告写得相当漂亮,天衣无缝。拿到一九九O年仍可一用。问赵书记,听说现在市委主持清查工作的那个人“文革”期间就是一个车站的群众专政队队长,那个专政队成绩还不赖,打瘫过好几个人,你知道吗?赵书记表示惊奇,说他不知道。向他指出,你们市立医院的外科主任、最近提为市卫生局局长的杨玉乔就在手术台上故意多施麻醉药,害死了粮食局的优秀工作人员赵杰。这人,该算得上“三种人”了吧?赵书记迟疑片刻,回说:那人是有毛病,但他的问题大家认识总是不一致……我们向赵书记列举了杨玉乔蓄谋杀人的许多人证,他未予否认。

    粮食局的纪检科副科长夏重义是个“老根本”,一九七八年让他去搞“揭批查”,后来整顿班子、考核干部,他都按老规矩办事,像过去搞运动时一样认真。经过半年多的调查核实,依据大量材料断定:一九六七年率领工宣队进驻福利粮库的吴XX曾“残酷镇压群众、迫害干部和技术人员,私设公堂,对三四十人刑讯逼供,致使二人死亡,四人伤残。”可是,当时市委正要让这个吴XX去主持全市“揭批查”运动呢!夏重义跑到市委多次提出抗议,管事的张XX硬是不同意。要查吴XX的问题,张XX又说:“这人可有心脏病,弄不好说死就死。还是先找个没病的查吧!”坚持要查,他又说:“是不是先把材料送来?”夏重义说不行,非和吴XX本人谈谈不可。张说:“那就谈吧。可是得好好谈,不能逼他,别施加压力。”说定第二天谈。到那时候一去,你说巧不巧,人家吴XX住院了!说是突然生了一场怪病,老是冒汗。一住就是十几天。出院,也叫冤家路窄,竟在街上叫夏重义碰上了。一见老夏,那姓吴的就心惊肉跳,又冒汗了。这回不能再住院了。把市揭批查办的一位负责人找来,一起坐下来和姓吴的谈,一条一条问,小的都供认了,一问到要害──那粮库革委会主任、焦裕禄式的好干部赵发是怎么死的?用火怎么烤的?明知他患严重的胃病和十二指肠溃疡,饮食上怎么折磨的?他支支吾吾,不说实话了。后来银海江也出来保吴XX了,说:“赵发那案子,早点结了吧。人家家属困难,平个反,给几个钱就算了。过去的事,有的也想不清楚了,何况还涉及到市里,咱也不好办……”不久,吴XX就提拔为市城建局局长,走马上任了。

    这就难怪“三种人”敢于在没有被他打死的人面前这样亮相了:“怎么,我就是斗你、打你了,还打轻了呢,再来次文化大革命,你要没死,我还要斗你!”

    历来的政冶运动大多是偏“左”的,唯独这一次清查“三种人”,忽然右起来了,还右得有点儿邪门儿。中央三令五申,若是在过去,各级党委和政工干部还能不紧跟哪?就说银海江吧,一九五七年夏季是粮食局反右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那时他斗志多么旺盛,气概曾何等轩昂!青年化验员张喜春不过由于缺乏经验,把一年小麦的等级定得略微低了一点,你不就定了他一个“反革命破坏罪”吗?办公室主任佟有祥替他说了几句公道话,你就取消了他预备党员资格,还降了他两级工资呢。你,还有你那亲密助手段连喜,就是靠搞这一套起家的呀。怎么时到今日,你们全变了呢?吴XX和薛才(打人、折磨人有功,当上刑警队长了)这类人物,今天即使真犯下“反革命破坏罪”,你们也会给他来个“缺乏经验,致使把小麦等级定得偏低”的结论。总之,你们当年“左”得那么邪乎,如今就右得多么邪乎──不过这话得说明白,这种右,仅限于对待自己人。至于对别人,比如有真才实学的知识分子,你们的态度就一如既往了。

    那个“体系”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把“自己人”提上去,出了漏子的时候想方设法保下来。非查不可的时候,派去的人能把大事查小、把问题查没;这边还在审查呢,那边已经在补发工资,“落实政策”甚至提级升官了。

    乔文海不过是很多人中间的一个。他在刑警队工作的时候,有一回就丢了一个内装二千元公款的提包,无人证明属实,也没有查究。当粮食局招待所所长不到三年,赔了一万三千多元,有贪污。纪检委书记高云吾去查。银海江找他说:“乔文海的问题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再查啦,让他走算了!于泉生(商业局长,就是市委刘书记那位舅舅)是他舅舅呢。”高云吾说不行,还得外调呢。那位书记说:“现在有个单位要他,是不是就算了?调走,把情况告诉那边。”高云吾照办了。他若不办,会怎么样呢?“黑宋”那案子就是个例子。贪污了两万多斤粮票,查了办了,整党的会议上就批评了办案的人搞“极左”,“逼供信”。

    这也是个反常现象。原来办案的人都是吃香的。你看“文革”那些年夹个公文包四处颠儿颠儿地搞外调的人多神气,大都是受信任、要提拔的呀。真是怪着呢,这几年讲实事求是了,查的基本上都是真正有问题的人了,可是办案的人倒低人一等了。市物资局那超大贪污案,中央都派了工作组嘛。可是,同坏人斗争最坚决并卓有成效的姜百峰倒叫人给揍了。打他的不是别人,还是分管物资局的市计委副主任杨作金。那打人的场景也怪奇特的。副主任接连打了姜百峰七个耳光,一边打一边说:  “我就打你了!我就是为打你才来的!你再去告呀!我打的就是你!看你能把我杨作金怎么样!”

    主持调查这超大案的物资局党委书记于万有倒是还没挨这种耳光。他挨的却是另一种,可以称之为政冶耳光。工作组进驻物资局那天,把贪污分子、局长于喜堂调到党校学习,同时把反对这个贪污最坚决、掌握材料最丰富的于万有也弄到党校去了。

    后来,于喜堂还是判了刑.但是实际上没有去劳改场。他在看守所里当上了食堂管理员,几乎天天可以到双鸭山来自由活动,乘机还可以到一个情妇家幽会呢。

    于万有呢?他的家几次被盗被砸,孩子和妻子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胁,不得不迁回湖南。他本人呢:不许他回物资局,说是出于爱护,因为于喜堂在那里的势力太强大了。湖南又回不成,还不如于喜堂呢,人家不管怎么说还有份工作呢。

 
 

0.前言 | 1.劣胜优败 | 2.不祥的“体系” | 3.“左”派忽然右了 | 4.艰难的搏斗 | 5.最可爱的人 | 6.一旦他们强大起来 | 7.还有几片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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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st update 01/1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