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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种忠诚 ——七)“四人帮”倒了,倒对他判了死刑

    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倪育贤和林彪斗了整整十年,越斗越胆大越坚强。几次被拘捕,受酷刑,但又几次逃脱厄运。林彪“四人帮”的爪牙虽对他恨之入骨,却既未制服他,也未能消灭他。然而,在“四人帮”覆灭之后的上海,倪育贤却被自称是(也确实是)遭受“四人帮”迫害、重新上台执政的领导干部差一点处死!不奇怪吗?不可思议吧?
       
    那些领导干部,不会不知道倪育贤反对林彪和”四人帮“的英勇斗争吧?远的不说,一九七五年春天,很多受迫害的政工干部和理论家都恢复自由了吧?倪育贤那时候才是一个每月工资三十三元的工人,他就敢同张春桥的《论无产阶级全面专攻》针锋相对地写出一篇《论社会主义民主与无产阶级专政──谈谈怎样才能防止林彪一类重新上台》的文章;还明确表示是和张春桥论战的!他指出,没有民主的专政,只能是林彪的社会法西斯主义;秫彪虽已自取灭亡,但林彪一类人物还大有人在;如果中央不采取当机立断的措施,林彪一类人物的上台不但是可能的,而且是必然的。当时哪位专业理论家有这样的勇气和眼光写这样的文章呢?
       
    他还迈出了如果不是更加危险,也是同样危险的一步。他不会忘记一九六三年给党中央写信进谏带来的可怕下场;不会不知道现在的中央是一个此当年更森严的所在,但他还是给毛主席和中央政治局写了一封信。朋友们都为他捏一把汗,说无论如何使不得;一旦寄出,轻则坐牢,重则丧命!可是倪育贤说:“中国苦就是苦在没有人敢讲真话。大家怕死,都不讲,中国就一天比一天危险,政治就一天比一天黑暗。我带个头吧!”他就跑到南京东路邮电所发出了那封挂号信。那时候给“四人帮”写效忠信的人倒是不少,写这种信的人,中国恐怕不多吧?
       
    一九七七年倪育贤险些被处死的原因,是他为让邓小平同志恢复工作问题奔走呼号得过于积极了。那么那些有关的几位同志怎么会忘记,一九七六年“四人帮”在台上时那个市革委会就曾给倪育贤所在的工厂批函,说他是邓小平右倾翻案的“爪牙”,必须批斗,而且确实批斗了整整一天呢!为了邓小平的事,“四人帮”连抓都没有抓他,你们却要枪毙,说得过去吗?倪育贤为甚么对邓小平同志怀有那样深的感情呢?听他自己说说吧:
       
    “一九七六年,‘四人帮’被抓,但他们镇压天安门事件革命群众的暴行没有清算,与‘四人帮’斗争而受诬陷的邓小平同志依然未能恢复工作。这时,我清醒地意识到:能不能彻底地为天安门事件平反,能不能真正为邓小平同志恢复名誉,是关系到能不能铲除林彪、‘四人帮’的反革命路线,能不能使
中国从黑暗转向光明的根本关键。然而由于XXX等人的阻挠,障碍重重,于是我决心再一次用自己仅有的武器──笔,来投入这一场斗争!”
       
    一九七七年一月八日,倪育贤在上海淮海路东湖宾馆的大铁门上贴出“大字诗”,强烈要求恢复邓小平同志的职务,坚决要求为天安门事件平反,其中关于小平同志的一首是:

    《小平引》
        一朝文武满天星,几人赢得主席评?
        中华长城不虚传,人才难得称小平。
        纵横捭阖五州服,雷厉风行四海惊。
        不搞阴谋搞阳谋,没有野心有忠心。
        毁誉几回逃龙剑,贬谪三遭建国柄。
        半世功过天下白,一年是非百姓清。
        柔少易招狐群谗,刚多难与狗党亲。
        宦海沉浮浑闲事,不用小平民不平!
       
    两诗一出,读者云集,抄者成堵。淮海路、东湖路口,交通为之阻断。倪育贤就站在人群里,又享受一次创造者的喜悦,同时,他虽然预感到一道凌厉的冷剑寒光在自己头上盘旋,却为自己做了一件顺乎天理`合乎人情的好事而感到加倍的满足。明显的很,他喊出了人民的心声!既然如此,个人安危又有甚么值得考虑呢?于是,他得寸进尺,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一九七七年三月三十日深夜,他又在上海市最高的建筑──国际饭店的墙上,贴出了一首要求为天安门事件平反的长诗:《我不信!──纪念天安门广场惨案一周年》,在按语里特别点出天安门事件是广大人民群众反抗“四人帮”的革命运动,同时又一次要求恢复敬爱的邓副主席的职务。这条长达十米的檄文,立即引起了上海市委第一书记的不安,亲自下令将倪育贤逮捕入狱。
       
    在狱中,倪育贤不肯认错,便遭到他在“四人帮”掌政时期都没有尝过的残酷虐待。
       
    妙的是一九七七年八月邓小平同志恢复工作,而九月一日倪育贤还被拉回工厂批斗。公安局的负责人当众宣布:“倪育贤是反对X主席的罪大恶极的反革命!”还在会上传达了市委第一书记批下的八个大字:“反动透顶,恶毒之极!”于是全场高呼“坚决镇压!”会后,倪育贤便被关进死囚牢房。这时,上海市委领导正准备根据某人的指示要坚决镇压包括要求为天安门事件平反的一批政冶犯。
       
    倪育贤在牢房中,从各种迹象中觉察到他的最后时刻已经来临。他居然异乎寻常地冷静,像看待另一个人那样回顾了他短促的半生。他这时才不过三十三岁。本来十年前他就闯过一回鬼门关。这十年,有几次可能死于“四人帮”的屠刀之下,都没有死成,怎么现在“四人帮”覆灭已近半年了,却要把他送上刑场呢?上海市这几位领导干部,他们不是马天水呀,不都受过林彪、“四人帮”的迫害吗?他倪育贤这十年不是一天也没停止反对那群野心家的斗争吗?怎么现在,非把他当作死敌杀掉不可呢?不好理解。莫非说这些人在思想体系上和感情上跟“四人帮”更近,离我反而更远吗?他感到悲哀了。他从自己即将执行的死刑中,感到中国上空的阴云还没有消散......
       
    既然如此,他就更不能屈服,必须做最后的抗争!九月十五日夜,他用草纸给叶剑英副主席写了一封最后申诉书,愤怒抗议市委追随“四人帮”、屠杀革命者的罪行,表示坚信天安门事件总有一天要平反,人民将要求追查新冤案制造者的责任!
       
    这份措词强硬的申诉书惹怒了法院刑庭负责人,申斥倪育贤说他“反革命铁证如山”、“顽抗到底死路一条!”看守长幸灾乐祸地说:“咱们不久就要在别的地方(指刑场)见面了!”倪育贤心里也不敢抱甚么希望。
       
    但是后来那份申诉书还是引起了上一级的踌躇,计划中的死刑日期推迟了。倪育贤奇迹般地在狱中渡过了一九七八年元旦和春节,而与他同监的那几个死刑犯却一一走上了刑场。
       
    那正是反对“四人帮”倒行逆施和捍卫马克思主义真理的英雄──吉林省的史云峰、山东省的石红霞和上海市的王申酉等人相继惨遭非“四人帮”之手杀害的时候。一九七九年一月十一日,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倪育贤才被释放,从地狱返回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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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st update 01/15/11